後來我變得非常膽小。好像所有的勇氣都在那幾年用完了一樣。膽小就算了,討厭的是,我一害怕起來就只想到自己。好像最慘的都只會降臨在可憐的我身上。
發現這件事的時候,一些本來應該好好的東西都被我搞爛了。但我就有這種運氣,被搞爛的人跟我說我這樣不行,不能再害怕了。我才發現自私一點好處都沒有,尤其是對在乎你的人自私。我一直希望自己的運氣是當一個非常聰明的人,或是天才。不用練就會寫,不用磨就會演。我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希望,總是老是羨慕嫉妒別人。後來我才學會,那種落寞與望塵莫及的沮喪,不過是一種驕傲。憑什麼經歷這點事,學了那麼一下,你就覺得可以像誰誰誰誰?太看得起自己,把別人都看低了。
後來我會這樣對學生說。那是我自認最嚴厲的話。不知道懂得有多少,我可是把打醒我的棒子溫柔地展示給你看了。棒子是揮不出去的,因為我也實在痛恨被打。我的運氣是,真正壞的人覺得沒搞頭會遠離我,真正好的人會懶得離開我。
我看了一本九年前出版的書,喜歡到找不到人分享。莫名心裡湧起很多善感。想起怪異的自己在過往許多怪異的情境裡面。記性有點差,但感覺還記得,不然我看這本《愛的不久時-南特/巴黎回憶錄》也不會懂。發現,最近再版了。那很快就有人能跟我聊這本書了嗎?恐怕還是少。那種關係的經驗,就是少啊。有些也不會說,像我就是不說的那種。
「當妳看完妳會對自己說:天啊!我也要活下去。妳很甘心,妳假使沒有煥然一新,妳也打算讓自己再誕生一次。這是妳欠電影的,就像上帝欠巴哈的——這話不是我說的,是莫札特說的——莫札特說過:巴哈這個人,上帝欠他許多。至於上帝認不認帳,我是不知道,至於我,我是認了的。
還能夠還債的生命,是幸福的生命。妳ㄧ定要欠人生一些東西妳才會完整。」
#張亦絢
#愛的不久時